第32章 北戴河-《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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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九当然也注意到了周遭各种各样的目光,这种注目让她有点不舒服,毕竟穿得这么清凉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也算得是上头一遭——以前去鲅鱼圈游泳,都是自家地盘,除了家人,没有外人。
宁铮因此顺顺当当地把太太带到了离海岸不算近的地方,海水都到了宁铮的腋窝了,等奉九游累了,宁铮就充当立在海里的柱子,让奉九抱着脖子在他身上歇个五六分钟的,还不忘从他斜挎在身上的军用水壶里喝水——这纯铜黄水壶是宁铮在美国读军校时用过的,瓶口塞着软木塞,壶身以军绿色帆布带打十字结交叉,再给她扣上大大的能遮住肩膀的软草帽遮阳,很是细心周到。
在这么深的水里,奉九游泳游得腿有点发颤,自然还是安全第一,不得不紧紧依偎着他。
她刚刚游出去了能有五十米,大概换气的节奏掌握得还没那么好,所以很有点喘,游回来后,她着急忙慌地扑上宁铮,直到摸到了坚实的后背,奉九这才后知后觉,不知什么时候,宁铮把他泳装的上衣脱掉了,正裸露着上身,微笑着看她,海水溅上去,让他的肌肤变得像涂了油一般的光亮,一动作起来,肌肉好像在他的皮肤下游走——男士连身泳衣的上衣和下裤之间以一条短短的拉链相连,一拉开扯掉,立刻就可以光着上身游泳,看来世界各地的男人好像对打赤膊都很有执念。
奉九的脸有点红了,两人此时正胸膛相贴,喘息相闻,奉九合拢着腿挂在宁铮身上,双膝轻轻地顶着宁铮的腹部。宁铮故意在海里一个趔趄,奉九吓了一跳,马上分开腿紧贴着他,宁铮能感受到她修长有力的大腿紧紧缠在自己腰上,一股熟悉的焦躁的热力自下而上开始全身游走……
奉九时不时地就得调整一下姿势,甚至往上攀一攀,以躲开从“这根柱子”的身体发生的异变,一到这时,宁铮就会露出舒心的笑容,然后,借着能遮盖了她整个肩膀的遮阳帽的遮挡,深深地拥吻她,再重重地喘息。
很快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在离他们很有段距离的卫队旅队长毕大同的提醒下,他们一起游上了岸,先上了车回到别墅分别洗浴,换好衣服,然后去西餐厅与已等在那里的小艾夫妻一起用餐。
“起士林”西餐厅是当时中国的四大西餐厅之一,主厨是德皇威廉二世的前御厨——他当年跟着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发现自己很喜欢中国,干脆留下开了饭店。真正的好厨子都是喜欢动脑筋的人,他把很多地道的欧洲菜品进行本土化,像袁世凯之流的权贵都很喜欢在此设宴款待贵宾。
他们点了起士林沙拉、罗宋汤、罐焖牛肉、黄油焖乳鸽等招牌菜,四个人西餐刀叉都用得熟练,于是一边吃一边轻声交谈起来。
甫一进来,唐佳莹离得老远就开始上下打量穿了小v领水绿色泡泡袖连衣丝裙的奉九,跟她的高个子不大相配的小巧的脚上是一双水蓝色系同色细绳蝴蝶结的芭蕾舞鞋,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一串五色碧玺别无它饰;因刚从海里出来,肌肤润泽光腻,没化一点妆,一副清水出芙蓉的样儿,她看着看着,眼里带了点嘲弄。
芭蕾舞鞋这种圆头平底小羊皮鞋是奉九的心头好,占了她夏天穿的鞋子的大部分,父亲和大哥见她喜欢,曾到处托人从法国和意大利搜罗这种凯瑟琳·美第奇皇后一直专横地不允许别的贵妇人穿的鞋子;而那位在法国大革命里丢了性命,曾说出过“何不食蛋糕”这种荒谬绝伦的言论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皇后坚持穿着它上了断头台。
奉九看着唐佳莹懒洋洋不想与自己交谈的样儿,也不着恼,正好可安心品尝这全中国头一家西餐厅主厨的手艺。
唐佳莹与小艾的婚姻名存实亡,当初本就是一桩郎无心妾无意的强制婚姻,所以风流的唐佳莹早已习惯在婚姻外寻找自己的乐趣。作为一个天天看八卦小报的女人,她早在报纸上看过宁铮的各种绯闻了,今天看到这个闻名全国的风流又英俊的男人,怎能不让她心痒?
此时奉九与小艾坐对面,而穿着清凉的唐佳莹正对着宁铮,她驾轻就熟地脱了一只红色高跟鞋,穿了玻璃丝袜的纤足伸出去,轻佻地沿着宁铮的腿向上慢慢爬着。
奉九眼睛无意间往下一扫,惊讶地发现了这个当着妻子面肆无忌惮勾引别人丈夫的女人的轻佻举动,不禁呼吸一窒,拿叉子的手也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甚至还很隐蔽地把自己的脚往后缩了缩。
宁铮刚刚被对面伸过来的脚触到时就微微一怔,正呆着没动思索着什么时,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太的举动,他忽然动作很大地把椅子向后一蹭,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让人极不舒服的“吱”的一声。
一桌人都吓了一跳,他微微一笑,“抱歉,我和俊之想离得近点说话……跟我换一下位子。”俊之是小艾的字,最后一句则是对着奉九说的。
奉九感受到了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顺从地起身换座,对着对面的艾太太笑了笑。
唐佳莹手里握着餐刀,也不吃了,面无表情,连个礼貌性的敷衍笑容都欠奉。
宁铮和对面的小艾先生已经开始回忆起去年,他带着小艾先生去了北平近郊的南口阅兵,小艾先生也是个怀揣英雄梦的热血青年,看了后雄心忽起,非要参军,“保家卫国”。
宁铮一听哭笑不得:“咱们是好友,你参军就成了上下级了,我父亲和你兄长都不会同意。”
谁知小艾先生很犟,反反复复请求了好几天未果后,干脆自己买了张去大连的船票,想偷偷再去奉天报名参军。结果刚到大连就被宁铮紧急联系的警察署给扣下了,军人梦碎。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乐事一桩。
又过了一会,上了西餐厅的招牌甜点,这家西餐厅的甜品部是老板太太负责的,都是地道的德式西点,奉九觉得黄油冰淇淋、奶油栗子粉和果料刨冰都很出色。
小艾先生又抬头看看奉九,略带羞怯地说:“见到宁夫人,我才知道什么叫‘雨后清荷’”。小艾先生长于书画,拥有广受称赞的超高鉴赏力,这直言不讳的当面夸赞让奉九有些羞赧,宁铮则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儿。
忽然听到一个硬邦邦的女声说道,“我吃好了。”
唐佳莹像是在和谁生气一般拿起雪白的餐巾狠狠擦了擦嘴角,随即往铺着红白格子桌布的餐桌上一扔。
小艾先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宁铮若无其事地转头问奉九:“喜欢这里的甜品?”
奉九正舀了一勺带葡萄干和榛子仁碎的刨冰要往嘴里送,诚实地回答:“嗯特别喜欢。”
两人轻松交谈,都没把唐佳莹的失态放在眼里。
宁铮笑着对小艾先生说:“那贤伉俪还是先回吧,我和太太再坐一会儿。”
小艾立刻象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站起身,“那好吧宁兄,得罪了,我们先告辞了。”
他主动到柜台结了帐,紧抿着唇,带着一脸不满又骄横的唐佳莹离开了西餐厅。
他们一走,宁铮也不吃了,往后一靠,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什么。
奉九吃得很专心,待到把自己的甜品都吃完了,这才放下小银调羹,擦擦嘴,心满意足地扭头看向宁铮:“你也吃饱了?”
宁铮沉默地站起来,替奉九拉开椅子,他们很快上车回到了别墅。
梁维钧的单层别墅外表看起来很是简约朴素,只有一层而已。
奉九知道他的第三任太太王慧兰是华侨——南洋爪哇王的千金,据说富可敌国,本人也通晓英法荷等六国语言,还热衷于音乐舞蹈美术的学习,艺术鉴赏力和时尚品味一流,服饰也是全中国公认最优雅时髦的,很多达官贵人的太太到了她家,甚至包括江夫人,都要去偷看她的衣橱,以判断自己是否落伍。
奉九想到这,不禁摇了摇头,对这样精心于穿着打扮而能不厌其烦的人很是敬佩——如果让她天天孜孜不倦地研究这些服饰首饰,她能疯。
奉九忽又突发奇想,不知自己名下的财富跟她比起来怎么样……对忽然而起的攀比心感到汗颜,她不禁偷偷抿嘴笑了一下。
宁铮看到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面色更加阴沉。
梁维钧常年驻外,只有回国述职时才会抽时间过来小住这幢别墅,所以这里反而成了他的一众亲朋好友的度假胜地。
梁维均和宁铮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三年前他们在美国和欧洲的相遇,当时梁先生刚刚卸任北洋政府的外交部长一职,正在欧美游历,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结为忘年交。
宁铮曾非常认真地请教过梁先生关于苏俄和日本在东北的现状问题,梁先生做过极其精准的分析,后来,宁铮一再力邀梁先生到奉天出任老帅的高级顾问,但很快梁先生又在国民政府外交部有了任命,此事就不了了之,但宁铮与人交往时一以贯之的恭谨、大气和洒脱,得到了很多有广泛影响力的人的赏识。
门口梁家听差脱帽向他们问好,笑容满面地替他们开了门,很快有人上了新鲜的果盘,奉九道过了谢,下人又迅速无声地退了下去,临出去前带上了门。
宁铮自刚才小艾夫妇离开就一直很沉默,进来后往靠窗的金红色长沙发上一坐,什么也没说,随手拿过一份今早的《顺天时报》看了起来。
早上奉九刚来时,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现在有了工夫,她闲闲地站在宴会厅的中央,打量着这座一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的大厅。
这里称得上是金碧辉煌、奢华夺目,因到了夏季,到处飘着白色的乔其纱隐竖纹窗帘,显得宽敞亮堂。宴会厅举架极高,遥遥望去,天板上安着不止一个美国通用出产的“奇异”牌大吊扇。别墅里无处不是白色和金色交相辉映,鲜随处可见:粉白的虞美人、海蓝的鸢尾、大朵粉紫色、红色的睡莲,有的插在各种形状的瓶里,有的则漂在大大的水晶盘子里,又点着香氛蜡烛,真是营造气氛的高手……而这些都是自己喜欢的。
奉九一看之下免不得叹为观止,她可不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这位王姓夫人是有多周到?居然在提前知道东三省少帅要带着新婚妻子来此休假,就开始远远地操控着一切接待工作,贴心到连这些细节也不会错过,考虑周详。
她被勾起了兴致,开始兴味盎然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欣赏壁画、窗帘、家具和雕塑——奉九是个善于学习的人,不光从书本上,只要遇到好的可借鉴的,她就会不间断地学习。
好一会儿她才又回到宴会厅,正对着长长的餐桌墙上有幅巨大的塞纳河油画,她又发了半天呆,心里想着,这栋房子的建设和装饰只怕不是一个人,建造是梁先生,而装饰,如此奢华又不失格调,应该是王夫人的手笔。
这一顿下来,也溜达快半个时辰了,应该可以躺下了。奉九一吃饱了饭,就爱犯困,她是中国特有的子午觉制度的坚决拥护者和严格执行者,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奉九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宁铮说:“我要去睡个午觉了。”
待走过宁铮身边,他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奉九抬头注视着他,一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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