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池鱼-《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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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茶水上来,跑堂的娴熟地提起茶壶,让茶水从高处缓缓冲入奉九面前的薄胎团鹤茶杯中。奉九瞧了瞧,吹了吹,品了品:汤色明亮,鲜醇爽口,蕾细如米珠,茶叶光滑深绿,混杂着顶谷大方特有的板栗香气和清雅的米兰香,端的是好茶。

    她一抬头,这才发现俩娃娃这时鸟也不看了,都想着要品品奉九喝的东西——无他,只要是大人喝的,他们都想试试。

    奉九笑了,让跑堂的上了半壶“玻璃”,也就是热水,把茶水冲淡了一倍,这才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跑堂的一直纳闷这位虽一身素朴,但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太太到底要干嘛,待到旁观完这暴殄天物的喝法,再想想刚刚这壶“米兰大方”的价钱,不免摇了摇头。

    这是龙生和芽芽头一次喝茶,他们像小鸟似的尖着嘴巴小心翼翼地啄着茶水,试探地品尝着,芽芽一喝之下就皱了眉头,立刻不喝了——对于两岁的她来说,茶水苦而回甘的滋味太复杂,她还无福消受;龙生则是品出了滋味,干脆都喝了下去。奉九满脸欢颜,越发觉得这个干儿子真是哪哪儿都合心意。

    奉九是很喜欢奉天的茶馆的,尤其北市场的那些个,她可是常客。不过,故乡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去了,如果时不时地让两个小奉天体会一下茶馆文化,也是好的。

    这家茶馆属于北平茶馆里的“红炉馆”,还可带卖些饽饽类的咸甜吃食。此时临近晌午,很多老客的桌子已上了午膳,俩孩子一看之下,又跟着饿了。

    奉九一看邻桌有褡裢火烧、青梅盒子、三仙饼和懒龙,也依样叫了一份。龙生和芽芽胃口都好,饽饽一上来,奉九拿热手巾给他们把手擦净了,俩孩子一人拿了一个褡裢火烧闭口细嚼;奉九自己要了一碗拨鱼儿,这浇头极讲究,微辣带酸,很是入味。

    难得这个点儿还有豆浆,就又要了两碗。北平最出名的豆汁儿,他们这三个奉天人是喝不来的——

    奉九曾在早餐时喝过一次,纯粹是因着餐桌礼仪才忍住没吐出来,觉得像在喝泔水。她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吐掉,坐在她对面用餐的宁铮看出来了,探过身子直接吻上来,把她嘴巴里的豆汁儿吸了一半过去,奉九吃了这一吓,“咕咚”一声,另一半自己倒咽下去了。

    奉九想着想着就差点笑出来,忽又回想起前几天糊涂媚兰送龙生来时才想起来的,觉得早该告诉自己的那个消息,不禁又沉了沉脸。这几日宁铮实在太忙,夫妻俩也就每天早晨才能说上几句话,她还没得空找他算账呢。

    她回了回神,忽然发现对面的芽芽嘴里咬着一块火烧皮,正呆呆地看着变脸一样的娘亲,赶紧正正脸色作慈爱状,又把夹着喷香猪肉馅的懒龙掰了个小角递过去,芽芽不明所以地张嘴接住。

    吃罢了饭,待要结账,机灵的跑堂早过来问了句,马上把剩下的几个饽饽用印油纸包好,最上面覆一块带茶馆名号的正方形红纸,一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十字一打再一提,可以拎着走。奉九摸摸手腕子,才想起没挂钱袋——她极少自己带孩子们出门,连需要带钱的事儿都忘了,又不是老客,干不出赊账的事儿。

    奉军赶紧让跑堂的出去看看门口有没有一个高高大大戴着黑礼帽的年轻人。跑堂的应声而去,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隶属于卫队旅,是宁铮给奉九外出时特意配的侍卫,这才把账结了,免了出丑。

    待回家很久以后,宁铮才从同仁堂办公回来——今天接见了来北平调查“九一八事变”的国联调查团一行,看似可以谨慎乐观,他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此时孩子们已经睡了,奉九正在书房用打字机写论文初稿,准备年底答辩——跟本科时一样,她的硕士研究生答辩打算提前一年进行,此时开始准备,正是时候。

    宁铮一进门,门口侍卫敬礼问好的声音就传了上来,奉九欢欣地“哈”了一声,马上起身去迎他,忽地脚步又迟疑了下来,磨磨蹭蹭地到底还是挨到了二楼楼梯口。

    宁铮穿过大厅正要上二楼,一抬头看到太太,先是一笑,接着也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皱了眉,就那么顿在那里。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宁铮没话找话,“龙生和芽芽睡了?”

    这都几点了,能不睡么。奉九腹诽,但还是点点头。

    宁铮走上来到了奉九跟前,把手伸向她,穿着轻轻浅浅的象牙白双绉睡袍的奉九略往后退了退。宁铮嗅了嗅自己身上还未换下的军装,闻到了浓浓的烟味,以为奉九又是嫌他了,展颜而笑,“我去洗洗。”

    两人进了起居室,宁铮摘下军帽和武装带,把军装脱在沙发上就进了浴室。哼言行无状!奉九微垂了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进去卧室,拿了他的一套睡袍,走到浴室门前,意思意思地敲敲门,递了进去。

    一只湿漉漉的手蓦地伸出来,握住奉九的手腕。奉九低呼一声,连睡袍带人地都被扯了进去,而且是被拽到了莲蓬头下。

    银色的莲蓬头吐出细细密密的雨丝,像一道珠帘,隔在两人之间。奉九瞬间浑身湿透,不禁怒了,抬头瞪着他,小声呵斥道:“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宁铮想着白天柯卫礼对自己说的话,觉得这颗心倒像块海绵,白日里吸饱了苦水,现在一挤,就开始吐苦汁,弄得整个人都苦涩涩的。

    “文秀薇和柯卫礼在闹别扭,你可知道?”宁铮低声问。

    唔?她怎么会知道?大概知道奉九现在事情太多太忙,文秀薇除了偶尔登门拜访,或打电话闲聊外,没听说有别的事情。一问起来,夫妇二人总是一派琴瑟和谐。闹别扭?哪家夫妻不会闹别扭,这稀奇么?

    宁铮盯着奉九的眼睛,缓缓伸手握住她的肩头,“柯卫礼因为文秀薇说近几年不想要孩子,很生气,大概说了点过火的话;没想到文秀薇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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