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暂别-《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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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九是个大气的,事情都过去了,也不以为忤,再说人家毕竟是病人,于是很是干脆地提笔唰唰就写。只不过她还是很淘气,没写在女仆拿过来的带着坎贝尔家族徽章的考究信笺上,而是在覆着桃乐丝胳膊的雪白石膏上,用中文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和在上海的住址,说只要人到了这里,彼时她在哪里,自然一问便知。

    桃乐丝大笑,这位宁太太,实在是个妙人儿。她看着石膏上秀媚舒朗的字迹,越看越心爱,以至于后来拆石膏时都嘱咐医生务必小心,千万别破坏了这画一样美丽的汉字。

    今晚是在诺福克的最后一晚,他们还是去看了戏剧。回来后洗漱完毕,夫妻俩坐在蓝蒲生爵士庄园客卧的沙发上,喝着仆人送上来的热茶。奉九抓起热水壶添了水,把原本的浓茶冲淡些,省得一会儿睡不着。

    屋外不时传来树林里野狼和红狐的嚎叫声,还有不甘寂寞的夜莺在卖弄它华丽的唱腔,夹杂着呜咽的风声,荒凉又寂寞,静谧又美好。

    奉九横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法文小说,两条纤长的腿随意搁在他膝上,一会儿又迅速竖起来踩住他的大腿,宁铮看着她一会儿就闲不住一变的姿势,无声地笑开了,捏捏她的脸:“把我九儿忙坏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奉九其实正回想着这几日的事,很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觉着还是要借题发挥一下,干脆把书一扔,一把薅住宁铮睡袍的敞口领子,恶狠狠地往前一提溜,另一只手上去拍他的脸,“我跟你讲,以后再要是惹到桃乐丝这种蝴蝶,我就……”

    “你就怎样?”宁铮毫不反抗,由着她发威,头一侧,眷恋地把脸贴上她柔腻的手心,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一双潋滟的眸子静静地盯牢了她看。

    奉九的心忽然没规律地一跳,再一跳:是啊,能怎样,打一顿再好好养着呗,毕竟还有给芽芽添个弟弟妹妹之“小”用,不过嘴里却向来是“输人不输阵”的,“我就……把你变成‘铁面人’。”

    他们今晚刚刚看了大仲马的小说《铁面人》改编的舞台剧,别说,奉九觉得被逼戴上面罩的“路易十四”还挺动人心魄的。

    宁铮把右手按在她的后脑上,微一用力向下压去,两人交叠着倒在长沙发上,宁铮喃喃道:“你不舍得的……那样,我就没法儿好好亲你了……”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他们互相啃噬着对方的唇瓣间。

    英格兰夜晚湿冷的寒风在窗外吹过,早早升起的壁炉里的火光稳定而温和,不时有一两个火星子跳出来,“哔哔剥剥”地作响,映出铺在米色壁纸的墙壁上起起伏伏的身影,道不尽的温柔缱绻。

    宁铮已决心在欧洲好好呆一段时间,明年仲夏时节可能携家眷再去美国继续考察,没想到一个消息打乱了一切计划:闽南事变爆发了。

    十一月下旬,粤军第十九路军将领蒋景然、蔡贤初联合国民党创始人之一——李任潮、民革创始人之一——陈真如等人在福建宣布成立革命政府,明确提出“反江抗日”之主张。江先生慌了手脚,他最担心的,是十九路军对最痛恨日本帝国主义、最对南京政府对日妥协政策不满的宁军发出倡议,希望拉其入伙新政府,国内国外敌人一起打。

    一年多前上海的“一·二八”事变,已让很多粤籍士兵认清了南京政府缩头缩尾,不真心抗战的本质。

    江先生这时候又把宁铮想起来了,毕竟,宁铮“一到关键时刻,哪好用就往哪儿涂”的万金油特质实在不可替代。结果,几个月前还不忘派大舅哥宋文成劝说他继续留在海外的话言犹在耳,这又开始一封接一封的加急电报,急召他马上回国。

    宁铮在接到第五封电报后,思索了片刻,就去找了奉九。夫妻俩关起门,在书房里说了一下午的话;第二天一早,宁铮接受了特意来到他们布莱顿寓所的路透社记者的采访,表明了自己“从不属于任何党派,抗日、统一、救国,我从来只有这几件事”的一贯主张。

    宁铮随后和奉九一起,带着孩子们去郊外的树林打了好一阵子的野兔和松鸡,来了一场小型狩猎,痛快地玩了一场;第三天一早,吻别了奉九,抱了抱龙生,最后又抱着对父亲一脸依恋的芽芽,良久不愿松手,这才动身回国,并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用的侍卫,及照顾生活起居的李应超夫妇。

    奉九和孩子们不舍得宁铮离开自不待言,不过比他们更不愿宁铮回国的,却是日本特高课的特务们:他们在欧洲呆得舒舒服服的,除了日常监视,也没别的事儿,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不象在中国,动不动就被革命党和军统特务赏了各种莫名其妙、不可预测的死法。

    宁铮响应江先生召唤先期回国,却并不是像江先生所想,回去后拉着宁军与闽军抗衡,而是不想让宁军再次卷入国内新一轮的政权纷争。

    回去后到底是不是接着统领宁军,是否在国民政府中任职,都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思虑再三后,夫妻俩还是决定奉九带着芽芽在英国再呆一段时间,等尘埃落定了再回去。

    宁铮于十二月初回到罗马,向墨索里尼辞行。这个越发自大的意大利独裁者对宁铮这位中国小友非常上心,特意安排了“昆特帕尔特”邮轮,从威尼斯出发,经由埃及赛德诺港、香港,直抵上海。

    上一次出国时,送行的人冷冷清清的没几个;而如今八个月的旅欧之行结束时,一路上陆陆续续前来迎接的,却足足汇集了有五千人之多:从香港开始,到黄浦江江心,宁军将领、故知新交、上海最大帮派头子杜先生、宋文成代表、江先生代表……其中当然不乏肝胆相照的好友和部下比如吉松龄和徐庸,也有知心好友比如端纳,但也有很多人是知道他一回来,作为宁军首领又会被江先生委以重任,这才如此热情;更别提有人一路跟随,就是为了要官要权。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暂且不提宁铮回国的酸甜苦辣,这边宁铮才走了不到半个月还在海上时,奉九已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因为月事一向很准,所以她才能这么快发现孕事;但跟怀芽芽不同——不是几乎第一天就感觉不对——这回肚子里的小胚胎安安静静的,不急不恼,看来是个脾气平和的小家伙吧?

    她没急着想方设法告诉宁铮,因为猜也猜得到他又高兴又烦恼的心情。狩猎回来后,他们还曾一起去了瑞典,拜望了瑞典国王,他们一家都很喜欢这个国家。不过现在既然怀孕了,原本还想带着孩子们去其他北欧国家游玩的计划只能就此搁浅。

    既然还要在英国待上一段时间,奉九不得不去添置点行头,毕竟不时地还要代宁铮出席一些不得不去的宴会,首饰太少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由秋声陪同着,去了位于巴黎西区和平街十三号的卡地亚珠宝店。

    店里面正有一群人到中年、衣着朴素的太太们在欣赏珠宝,偶尔有人怯怯地要求柜员把珠宝拿出来试戴。这里到底是卡地亚的总店,漂亮专业的柜员训练有素,个个笑容满面,明知这群顾客几乎可以肯定买不起,但还是非常热心地给她们挨个试戴,并对镶嵌的各色宝石的特质加以讲解,还不忘夸赞自家店闻名于世的先进工艺;太太们赞美着,又都依依不舍地放下这些华贵的饰品。

    她们很快注意到进来的两位东方美人。

    更美的这位进来后挨个隔间粗粗扫视了一圈,随即坐在她们所在隔间的一张圆桌旁,等着殷勤的店员给她拿过看着还入眼的几套首饰。这位美人购物是个快手,不出十分钟已相中了两套,但只拿起两条项链对着镜子比了比,又偏头问问旁边女伴的意见,两人轻声议论几句,也不像别人似的反反复复地试戴,轻飘飘地就这么打算买下了,免不得都是一脸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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