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告诉逯杲,江西若出现纰漏,朕把他的脑袋,嵌在梅关的门楼子上!” 十二月初一,朱祁钰收到广东奏报。 “侯臣自杀?” “侯臣的家人在哪?” 朱祁钰问冯孝。 冯孝浑身一抖:“回皇爷,家眷都在老家。” 侯臣都敢死,家眷肯定已经安顿好了。 而侯臣又是浙江人。 是朱祁钰最薄弱的地方。 去诛九族,估计都抓不到正主。 “在老家?” 朱祁钰面露凶色:“将侯臣鞭尸,然后挂在广州城门上,永不许取下!” “抓捕其九族,尽诛!” “再传旨,天下官吏,所有三代以内直系家眷,必须入京安家,限期一年,未入京者,革除官职,本人诛杀!” 冯孝以头贴地:“皇爷,具体执行到几品?” “暂定从九品以上,家眷必须迁入京师!” “无家眷者,不许当官。” 侯臣的事,让他引以为戒。 太宗皇帝防备兵权窃据,强令勋爵家眷必须在京。 但对文官限制不多。 原因很多,文官是反不了皇帝的,再者当时永乐皇帝需要和文官进行政治交易。 就给了文官大权。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官吏与豪绅盘踞,形成士绅,又和海商、盐商、铁器商人等彼此勾结,形成一张大网,阻碍中枢的权力进入地方。 中枢和地方,开始割裂。 而朱祁钰又是极抓权的皇帝。 控制文官家眷,也能控制天下文官。 而圣旨传出去。 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朝臣表示激烈反对,吏部侍郎陈文直接上书皇帝,希望皇帝不能因噎废食,因为侯臣一颗老鼠屎,就怪罪天下忠贞之士。 这番言辞,得到了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赞同。 而京师盘踞着海量的文人。 文宗泰斗就有数位,如汤胤勣、苏平、苏正等等文宗魁首,全都写诗讽刺皇帝小心眼。 反倒是理学宗师,对此口风严谨。 因为吴与弼不敢讥讽皇帝,反而遭到了嘲笑,地位稍微下滑。 京师内,三人成虎。 倒是胡濙、于谦等人缄口不言,他们正在组建治水司。 宫中异常反态。 皇帝没有声音,京中嘲讽的声音愈演愈烈。 奇怪的是,重臣、理学宗师、宗室都三缄其口,不予评论。 而朱祁钰却在诏见辽东名将王符。 王符身体太差了,在景泰七年初,就回京荣养,已经近两年没露面了,朱祁钰以为这老货死了呢。 今天,却忽然造访宫中。 “老将军,你孙子王瑄,在讲武堂可是大放异彩呀。” 朱祁钰笑容可掬:“朕认为,你这个孙子,能接你的班!” 王符掌辽东二十余年,有名将之称。 但本人却没太多作为,算是守城之将。 老而可靠而已。 “谢陛下夸赞!”王符须发尽白,声音洪亮,不像是要死的模样。 “老将军,入宫所为何事呀?跟朕说,一应要求,朕都答应了。” 朱祁钰必须抓住军功阶层。 他强迁地方官员家眷入京,这是在挑战文官底线。 所以王符才入宫。 给皇帝壮胆来了。 “谢陛下恩遇!” 王符叩首道:“老臣尚想再上战场,为不孝儿孙,挣一个爵位回来!” 朱祁钰却走下台阶,亲自将他扶起来:“老将军,伱身体不佳,当在京中荣养,给朕当一根定海神针。” “你孙儿王瑄是不差的,早晚能为你家挣个伯爵之位!” 王瑄能力也就这样了。 陈友虽然夸赞他,但可没说,王瑄有名将之资,只是个将才罢了,想封侯,难。 王符面露苦涩:“所以老臣想仗着最后几年活头,为家族挣个伯爵,王瑄再挣个侯,我王氏一门,也算是荣耀了!” 这是讨要爵位来了。 王符挂总兵官出征,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他身体不佳,万一在出征路上,主将崩殂,打击大军士气,很不吉利。 但老将之心,也不能不顾。 “老将军,您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出征吗?”朱祁钰扶着他坐下。 王符却跪下,笑着说:“老夫虽病,但一顿能吃三碗饭,一天能拉三次屎,尚能为陛下一战!” 这是借用廉颇的话。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后面还有这么一句话:廉将军虽然老了,但饭量还很好,可和我坐在一起,不多时就拉了三次屎。 王符没懂其中奥义,用错了典故。 这是廉颇投靠魏国后,赵悼襄王派人联络廉颇时候,暗探禀报回来的话,意思是廉颇刚吃完就拉,身体已经不行了。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老将军壮烈,你在辽东多年,明年辽东必有战事,朕可令你去辽东,率军出征,如何?” 王符叩拜在地:“谢陛下恩宠,老臣必不负陛下厚望,为国征战,为子孙封爵!” 又聊了一会,老头明显精神不济。 朱祁钰打发他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朱祁钰长叹一声:“美人迟暮,将军白头啊。” “若再年轻几年,一个伯爵是挡不住他的。” “王符有能力呀,奈何生不逢时。” 冯孝回禀道:“皇爷,奴婢听说王符今日用了药物,才显得精神灼烁,太医说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看出来了。” “但他在这个时候,敢入宫为朕撑腰,足见忠勇。” 朱祁钰收回目光:“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明年若王符还没死,抬着也要把他抬去战场,老将军岂能窝窝囊囊死在病榻上!” “让他战死沙场,才是他一辈子最大的荣光!” 朱祁钰成全他。 让他成为大明的丰碑。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冯孝念叨着这句话:“皇爷,这是您写的诗?” 朱祁钰一愣,这不是岳飞墓上的对子吗? “杂书上看的。”朱祁钰敷衍一句,他也不知道作者是谁(龚自珍),瞎说的,继续处置奏章。 冯孝还在念叨这句话,越念越觉得有气势。 不多时,冯孝低声道:“皇爷,荆王调戏良家妇女,被顺天府尹给抓了。” 这是寻衅滋事,故意降爵位呢。 朱祁钰应了一声,便眉头紧锁,刘震海上的奏章,他反复在看,广东事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告诉刘震海,把扣押的外国货,全部运送入京,朕看看都是什么东西。” “奴婢遵旨。” 而天色快黑时,耿九畴快步入宫,官袍外罩着大氅,官袍里穿着毛衣,脚步匆匆。 进入养心殿行礼后,耿九畴拿出奏章:“陛下,河南急报,怀庆府有百姓造反。” 朱祁钰瞳孔一缩,立刻想到了入京的银子。 他打开后,迅速阅览。 造反的地方选的很好,武陟,能切断汜水,而武陟是银子入京的必经之路。 “你怎么看?”朱祁钰问。 “陛下,武陟地处平坦,不是称王称霸的地盘呀。” “而且户部年前收到河南清吏司的奏报,河南仓储足够,又入冬了,没有灾害,应该不会有民乱的呀。” “微臣猜测,这和江西的银子有关系。” 所以耿九畴快速入宫。 和皇帝单独商量。 “小小叛乱,算不得什么。” 朱祁钰淡淡道:“林聪虽算不上绝顶名将名臣,但这点事难不倒林聪,不必在意。” “但这件事的背后,让朕恐惧。” “江西的银子,竟能鼓动河南百姓造反。” “等银子全部入京,会不会也能在京畿掀起叛乱呀?” 耿九畴脸色微变:“陛下,不如立刻派兵清扫京畿匪类?” 京畿匪类都被清扫怕了。 他们是最好的练兵对象。 被杨信、李震练兵用;被任礼练兵用;被宋杰、宋伟练兵用;现在又被范广、于康练兵用。 甚至讲武堂,上实践课,学生都带兵去剿匪。 “不。” “这样做,就掉入人家圈套了。” 朱祁钰幽幽道:“京师各方势力角力,可谓风雨飘摇。” “京营和九门提督府的兵,一定不能离开京师。” “又入冬了,强令兵卒练兵,怕是会引起反弹呀。” 耿九畴也在思索。 于谦、范广、于康、陈友、曹义、毛忠、高礼、王符等众将在京师拱卫,中枢是无虞的。 怀庆府只是小乱。 可如何能从小乱中,抓住对方的尾巴,利用敌人呢? “陛下,不如咱们舍了怀庆府,放任战火烧到京畿来。” “一来,清洗掉那些不忠于大明之人,将其充塞去边塞,填充西北热河人口。” “二来,京畿压力就缓解了。” 耿九畴用京畿当诱饵,坐视叛军做大。 然后派兵灭掉,消耗掉人口。 “绝不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焚毁容易,再建太难了!” 朱祁钰都怀疑他是奸细,怎么能想出这么蠢的办法呢? 怀庆府的叛乱,估计是因为银子过境引起的,只要杀一批人,再流放一批,也就压下来了。 叛乱控制在怀庆府,甚至武陟一地,才是最好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耿九畴咀嚼这句话。 “杂书上看的,朕不知道是谁说的。”朱祁钰又语出惊人了。 这句话是张居正说的,后来那谁给发扬光大了。 “叛乱必须快速扑灭,俘虏全部充塞西北去,甘、宁缺人,大量填充便是。” 朱祁钰却道:“朕在考虑,如何能捏住敌人的鼻子,让他们为朕所用?” 关键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捏鼻子呀? “对了,安南使臣可到京中了?”朱祁钰问。 安南使臣乘坐的是广东市舶司的船支,和刘震海的信一起入京的。 “已经到京了。” “萧维祯走了,谁在担任鸿胪寺寺卿呀?”朱祁钰问。 “回陛下,是原鸿胪寺左少卿齐政。” 朱祁钰点点头,算认可齐政的能力:“太常寺呢?年初时蒋守约告病,卧床不起,如今可还能主事?” 明朝接待外宾归太常寺管。 而外交归鸿胪寺管。 “回陛下,蒋寺卿身体已然好了,但还是习少卿辅佐。”耿九畴回禀。 朱祁钰点头:“告诉齐政和蒋守约,好好招待他们。” “陛下,可否需要阁部派人协同?”耿九畴问皇帝的重视程度。 “没必要,区区小国使者而已。” “齐政和蒋守约招待他,已经是超格了。” “也不必举行大朝会了,朕懒得见他们。” “以后小国使者,都是这个规格接待,除非特殊情况,朕会特殊诏见他们的,否则都不必见了。” 朱祁钰打发走耿九畴。 京师嘲讽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多。 报纸卖得火热,各种小诗,层出不穷,可满足了吃瓜群众。 而初来北直隶的黎鐉,已被京师的繁荣迷昏了眼睛,出使大明时,就知道大明之繁华。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在他心里以为的繁华,也比河内繁华一点点而已。 甚至,也许还不如安南旧都顺化呢。 结果,当船支越过武汉时,整个人都懵逼了,天下怎么会有如此雄伟的城池呢。 而武汉还是刚刚建设,是皇帝钦命,在湖北建一座巨城,在原城池上进行大扩建,沟通南北,虎踞荆楚。 越过开封时,开封虽古旧,但旧都的繁华,仍然不是河内、顺化比得了的。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