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回到养心殿,朱祁钰枯坐。 拿掉了项文曜的军权,还要拿掉于冕的军权,这样一来,于谦的羽翼就被剪除了。 他只能乖乖的镇守京师,不会想什么歪门邪道。 “传旨,诏毛胜、李瑾、于冕率两万骑兵回京,随朕南下。” 朱祁钰缓缓开口:“再把范广宣来。” 冯孝派人去传旨,他小声道:“皇爷,南下一定要带足了兵。” “朕晓得。” 朱祁钰幽幽道:“你派个妥善人,出京去山西,宣舒良回京。” 舒良在山西编练了一支秘密军队。 此时派上用场了。 他不能只相信京营和边军,还需要有一支属于完全自己的军队。 冯孝不解,还是安排人去办。 预计九月初三出京,十月中旬抵达南京,第二年夏天或者秋天回来。 京师得留下一批人,负责应急用。 从他离京后,所有奏疏,都要抄送一份,送去南京,在路上时,则边走边办公。 阁部拟定出两条路,走水路或陆路。 朱祁钰倾向于走陆路,这样骑兵就能随时拱卫他,但路程太长,危险难以预测。 好处是,他能亲眼看一看地方各府,每到一府都要诏见地方官员。 走水路则是更安全,路程更短,也更舒适。 甚至,龙船都造好了。 正思考着呢,范广风尘仆仆进来叩见。 八月末的京师还烈日炎炎,这是旱灾的预兆,阁部正在预防旱灾,对收成事极为上心。 “赐座。” 朱祁钰脸上露出笑容:“范卿,南巡朕欲带着你,由你率领京营护卫朕,伱在朕身边,朕放心。” 范广心花怒放:“拱卫陛下,是微臣之福!” 若能得到救驾之功,他范广真的能荣升国公位了。 “对了,你两个儿子还在宁夏吗?”朱祁钰问。 “回禀陛下,臣子无能,并未立下什么大功。”范广道。 “别这么说,你儿子虽无统帅之能,但也是一员良将,稍加磨砺,早晚必成名将。” 朱祁钰道:“宁夏也没有战事,难以磨砺,不如去甘肃吧。” “看看陈友手下的神英,升了多少次官了?再打下去,就要有爵位了。” 范广再傻,也明白了,皇帝要用他,就得先防他。 他儿子熟悉宁夏,所以把他儿子调走,调去甘肃。 在陈友手下打仗,一旦他范广有异心,那么陈友就会立刻处死他两个儿子。 其实还有一层深意,他家和于谦家是联姻,皇帝防着于谦,就得防着范广。 “臣代犬子谢陛下栽培之功。”范广磕头。 朱祁钰是皇帝,他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建立在所谓的信任之上,那不是信任,而是愚蠢。 他必须做出制衡,用范广,就得先制衡范广,让范广甘心做他的鹰犬,不要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同时,身边还得放一个制衡范广的人。 就有从北疆调回来的毛胜和李瑾,这两个人还差点,真正制衡范广的,是从山西调回来的郭登。 “起来。” 朱祁钰眸光阴暗:“在甘肃好好立功,自己挣个爵位回来,到时候你家一门三爵,何其荣耀?” “范广,你说军中,还该带着谁啊?” 范广微微一愣,他不善于斗心眼,只能如实道:“臣以为带忠心将领即可。” “朕身边哪有不忠心的呀?”朱祁钰点他,谁不是朕这边的武将?讲武堂里,想想啊。 这是要带于康走? 范广也是蠢。 “于康不行,于康要守卫京师,不能调动。”朱祁钰当然不能调走于康了,于康是他制衡于谦的一步棋。 再说了,带走于冕,再带着于康,难免会让于谦心里不舒服。 他虽然处处制衡于谦,却也说明他是信任于谦的。 临走之前,还要诏见于谦,化解于谦心中的不满。 “朕诏你来,就是通知你,整军八万,随行。” 范广苦笑:“陛下,京师没这么多兵啊?” “自然会调边军回京,内阁会通知你的。”朱祁钰打发范广走了。 范广一路上也没琢磨明白,皇帝要带谁呀? 当然是柳溥了! 这老货留在京师,倭郡王也在京师,他能放心? 既然倭郡王必须留下,那么倭郡王的全部班底,就必须带走,再留下于谦、姚夔、张永主政,京师就不会乱。 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太子朱见深,必须带走! “皇爷,可让尚食局准备餐食?”冯孝知道皇帝抠门,自然得禀报一声。 “准备吧。” 他还在想,皇太后和常德要带走。 有了女眷,也得在自己嫔妃中挑几个带走,否则,容易传出闲话。 女眷多了,就必须走水路,走陆路的话就显得不安全,而且需要在各府留宿,万一传出花边新闻,他这皇帝的脸往哪搁? 申时,下午四点钟,宗室诸王站在乾清宫外恭候。 钦天监,已经按照皇帝的要求,改变了计时办法,时辰制仍不变,只是细化了小时。 到了正殿,太监打开殿门,让诸王按照宗室排序,陆续入殿。 四点一刻,皇帝才走进来,宗室诸王跪伏两侧,皇帝坐上御座,诸王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然而,宗室诸王看见案几上的餐食,又小心翼翼看了眼皇帝的酒杯,那种被支配的恐惧,再次袭来。 “朕马上就南巡了,要好久看不到诸位亲戚了。” 朱祁钰脸上带着笑:“这不,临走之前,朕设宴款待诸位,大家在一起,乐呵乐呵。” 诸王心里咯噔一下,皇帝这是要带我们走啊! “臣愿随陛下南下!”荆王是皇帝的舔狗,第一个表明心迹。 诸王心里日狗,皇帝是一天不折腾他们就心里难受。 百王府刚住进去,皇帝就跟他们讨要装修钱。 确实,没要建造宅子的钱,但这装修钱是什么鬼?是不是还有公摊面积啊? 皇帝开口了,谁敢哭穷? 上一个哭穷的,被抽死了,血淋淋的惨案都忘了? 诸王无奈付了一大笔装修钱,导致诸王穷得想卖血。 现在又要把往南京折腾?这是要把我们当成猪崽儿卖掉? 见诸王没有动静,朱祁钰嗤的一声笑了:“朕的船上,没那么多位子,你们不必担心。” 诸王吓了一跳,您船上没位子,不就是说我们要死了吗? “陛下恕罪!”诸王跪下磕头。 朱祁钰眼神玩味,他也在权衡,该不该带走诸王。 姚夔认为,没有必要,诸王留在京师,对倭郡王也是威慑,而带在路上,倘若死了、病了、逃了,皇帝的威望都有打击。 也有朝臣觉得,带着南巡,免得他们在京师作威作福。 朱祁钰在吃烤熟的羊肉,蘸着蘸料,吃得津津有味,整个乾清宫里,只剩下皇帝吃饭的声音。 “一家人,哪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呀?起来吧!” 朱祁钰放下筷子:“朕要去祭祖的,你们可有话要带给祖先的?” 他不去凤阳祭祖,而是去南京城祭奠太祖皇帝。 诸王顿时成了苦瓜脸,敢说什么? 可不说吧,祖宗怪不怪罪不知道,皇帝肯定怪罪他们。 “臣等对江山社稷没有一点贡献,不敢搅扰祖先英灵。”还得看周王。 “也对,无才无德,无功无禄,全靠祖宗庇佑。” 朱祁钰眼神阴鸷:“既然有自知之明,那么尔等在京中,就要谨言慎行,别给祖宗丢脸。” 诸王一听,不用去南京了,顿时喜形于色,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既然尔等留在京中,尔等之中可有贤王,可为朕监国啊?” 一句话,把诸王吓得汗毛倒竖,一个个扑倒在地上:“臣等无才无德,不敢祸乱朝纲,不敢,不敢!” 大明做过监国的,只有寥寥几个人,仁宗皇帝、宣宗皇帝、襄王和景泰帝。 这里面有三个皇帝,一个瓦罐猪。 谁敢去监这个国,那不是找死吗? “朕和你们闲聊天罢了,别动不动就跪下。” 朱祁钰慢悠悠道:“你们觉得倭郡王监国如何?” 陛下,您还是赐死我们吧! 诸王谁敢起来啊,您景泰帝和倭郡王什么关系,大家谁不知道啊? 您让他监国,他分分钟登基! 再说了,说您杀了他,天下人都相信,可说您把皇位让给他,没人信的。 “不要就知道磕头,朕问你们话呢,回答!”朱祁钰对诸王避而不谈的态度十分不满。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不设监国之位。” 周王是懂皇帝心思的。 景泰帝是怎么上位的? 正因为倭郡王北征,才留弟弟朱祁钰监国,结果自己留学去了,家不要了,朱祁钰因为监国之权而顺利登基。 所以,这监国的权力,对朱祁钰而言,有着特殊之处。 他绝不会允许,下一个人通过监国,而获得承嗣大统的权力,哪怕产生这一点点可能性都不行。 这也是当初他必杀襄王的原因。 因为襄王也做过监国,而且人家是嫡子,他是庶子,天生矮一头,所以铲除襄王,是稳定位子的必要一步。 “不设监国?那朝政如何运转啊?”朱祁钰问。 “陛下,微臣是藩王,不懂朝政。” “周王,这是家宴,在家宴上说话还藏藏掖掖的吗?照实说。” 朱祁钰要借周王的嘴,废除监国制度。 “中枢有内阁、有六部,内廷有司礼监。” “即便陛下不在北京,天下也能正常运转。” “而且,陛下在南京,也能正常处置政务,何须用监国?” 这话说得,好似有没有皇帝都一样。 但没毛病,大明皇帝不上朝,天下也能正常运转,起码维持五十年没啥问题。 朱祁钰看向诸王。 诸王七嘴八舌,都说不必监国,还建议皇帝,把太子带去南京,见一见世面云云。 朱祁钰才露出笑容:“诸王所言甚是啊,那就不设监国了。” “但那样的话,诸王可就要被阁部重臣管理了?” “会不会觉得很委屈呢?” 宗人令是倭郡王啊,皇帝走了,南宫就要死死的守着。 那么,管理诸王的权力,就移交到了内阁手里。 诸王脸色一垮,只能磕头说:“吾等在京中谨小慎微,不敢犯错,若受到苦处,吾等可等陛下归来,再向陛下诉苦便是。” 这番回答让朱祁钰很满意,我们不是在京中混吃等死的,而是要监督朝政,若谁有不该有的心思,就写信告诉陛下。 “诸王是懂朕苦处的。” “但诸王毕竟是皇室子弟,朕能欺负你们,外人不行!” “受了冤屈,写信告诉朕,朕为你们做主!” “这杯酒,朕敬诸王。” 朱祁钰敲打了诸王。 又顺势废除监国之权。 还给诸王监督权,制衡留在京中的阁部重臣。 一箭三雕。 “臣等谢陛下隆恩!”诸王叩拜。 宴会在欢乐中收尾。 “皇爷,您这般布置,是要在南京呆很久?”冯孝服侍皇帝更衣。 “看出来了?” 朱祁钰换了身便服,活动活动身体:“南方事多,去这一次,索性彻底解决。” “朕不想大费周章再去一次了,就这一次花费的费用,足够征服安南了,而且导致政局不稳,唉……” “而后世之君,应该是很难再去南京了。” “南方事,必须由朕亲手做完。” 第(1/3)页